24. 霍灵山惊魂(一) 心意知(1 / 2)

百花深处 姑娘别哭 9168 字 3个月前

花儿觉得白栖岭八成是疯了, 因为他接着说道“你的飞奴哥哥走了有一些时日了,你可知他去哪了这平安符只有霍灵山那个灵庵里有, 他会不会做了山匪”

“我不知道。”花儿挣了挣,白栖岭终于为她解绑。花儿不想再说话,他们全都瞒着她,白栖岭做事瞒着她,飞奴离开瞒着她,衔蝉不知在抄些什么瞒着她。她觉着自己已然成了旁人的累赘,不然为何他们都要欺瞒她呢

白栖岭看出她伤心, 也只是将那平安符塞回去,顺手又给了她脑门子一下。

夜里是在河面上扎营。他们选的地方视野开阔,月朗星稀夜,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夜深了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众人各有活计,拾柴的、生火的、做饭的十分有序,花儿倒是没什么活, 白栖岭跟獬鹰躲到远处去, 不知在说些什么。

花儿对阿虺说“阿虺哥,我琢磨着这白栖岭要卖了我, 把我卖到霍灵山上去。”

“为何这样说”

“就是有这种感觉。”花儿把阿虺拉到一边, 把除夕夜依稀看到那双眼睛和那个平安符的事与他说了。她问阿虺“飞奴哥哥可有说过要上山做匪”

阿虺摇头“他从前说过霍灵山非常人所能去,新匪到霍灵山要有投名状, 不然就是与旁人搏斗,活的那个才能留下来。飞奴虽懂一些功夫,但他自己知晓与那些山匪比不得。”

花儿闻言心中一阵难过,她不知如何排解,就仰头喝了一口酒。隔着篝火与白栖岭目光撞上, 那人神情实在骇人,再看那獬鹰,竟也在看她。

花儿假装冷,站起来在四周跑跑跳跳,把个周围的情况看个七七八八。吃过东西,往怀里又揣了一些,而后回到自己的小帐篷睡去了。

外头吵闹声渐渐敛去,只剩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家丁们围着火堆睡得七扭八歪,白栖岭的帐篷里也没有动静。偷偷出了帐篷,假装去林子里开尿,见没人跟过来,撒腿就跑了。

白栖岭跟獬鹰说过霍灵山时要她走路,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花儿心道咱这条贱命好歹也是命,才不跟你去霍灵山送死呢

借着晨曦狂奔,她心里有谱,约么下一个天黑时能奔回城里。先保命,再琢磨怎么对付白栖岭。

她跑得飞快,一步都没回头。只一炷香功夫,听到前头有打马嘶鸣声,慌忙藏起来,紧接着周遭安静,有人道“不留活口”

“不留。主子说白栖岭不好抓,若抓到他不要恋战。”

花儿的汗落下来,想起阿虺还在那,心一横,又悄悄退回去。待觉得安全,又向营地狂奔。她得去送个信,不然阿虺就要出事了这一路有如水月光照着,她跌跌撞撞回去,却见七七八八躺着的人不知去了哪里,阿虺和獬鹰都不见了。而白栖岭的帐篷孤零零在那。

“人呢”花儿在外头问“白二爷,他们人呢有人要杀你,快跑吧”

白栖岭心道这东西还算有良心,哪怕跑了还知晓回来报信,虽然她只想救她的阿虺哥哥而已。他走出来看了眼月亮,牵过自己的马,问花儿“你走不走”

“就咱俩那还不得被射成筛子我不跟你走。我看您那样子八成是有所察觉了,您保重”她转身要跑,被白栖岭一把拽上马,人那样横在马上,要将脏腑内的东西倒出来了。

不知走了几里,马停了,白栖岭将她拽进一个破屋里。外头远远响起马蹄声,花儿想起他们要活捉白栖岭的话,怕自己被他们误杀,就对白栖岭说道“白二爷,对不住了。”

“我劝你思。”

“你不要抵抗,他们活捉你我就有活路,不然咱俩都得死这。我刚刚要逃,你非抓我来。我琢磨着先自保再酌情救您。更何况你怕是早有准备,应当不会有事。”

“救不了我呢他们赶不及呢”

“那就是您命里该绝了。”

外头人鱼贯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抓得太过容易,令人心生疑窦。

“这是白栖岭为何与画像上不像”一个喽啰小声嘀咕。

“那画像何时像过”花儿举起手爬到他们面前“他就是白栖岭抓他我还知晓他的钱财在哪我带你们去”

她变脸太快,但提到财物,那匪首手中的大刀松了劲儿“你知晓在哪”

“我知晓我带你们去只要你们肯留我一条活路,带我上山过好日子”花儿踢了一脚白栖岭,哼了声“白二爷,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今日落到你手里,算我有眼无珠了。”白栖岭说一句,坐在那一动不动。那匪首摆手“绑了”

“我绑,来”花儿在一旁雀跃举手“我老早就看这狗东西不顺眼了各位好汉看着点,绑得不对您知会一声”烧杀劫掠之中,这等“卖主求荣”的小人常见,是以山匪们并未怀疑。他们反倒爱看主仆反目的大戏,恨不能那小奴才拿起刀戳他主子几下才解恨。于是将绳子递给花儿,他们则在一旁看着。大刀明晃晃架在白栖岭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花儿拿过粗布绳抻得啪啪作响,就连自己都被这气势给镇住了。走到白栖岭面前捆他。一边捆一边说“风水轮流转,落我手里了吧你在燕琢城里称王称霸,在这霍灵山地界就受着吧”她真没舍着劲儿,往死了绑白栖岭,绑完了抬腿踢他一脚“就你想把我卖了我死了也不给你这个机会,我自己卖我自己不就是霍灵山吗我还真就去了”

见白栖岭瞪她,就学他敲她脑袋狠狠敲他“你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

白栖岭是见惯了小人得志猖狂的,但狂成花儿这样倒是不多见,她显然记住了他平时对付她的手段,因为她转身找了一块破布往他嘴里塞“让你尝尝堵嘴的滋味”

那霍灵山的小喽啰见花儿手利索,就拍她肩膀称赞“小兄弟,别看你年纪小个头小,做事可是利落。跟我们上山吧,回头给你抢个媳妇,就算在霍灵山安家了。”

“抢媳妇”花儿眼睛亮了“如花似玉的”

小喽啰道“对,都是如花似玉的。你看上哪家尽管跟头目说,他自会安排。”

花儿眼睛一转,踮起脚跟那喽啰勾肩搭背“兄弟,那叶家行不行就是良清的叶家小娘子不瞒你说,那位就奔着叶家去的,所以带着这许多聘礼。那叶家小姐他个狗杂碎娶得我就娶不得”

花儿做出气哼哼的样子来,又去踢白栖岭一脚“给老子记住了老子卖你的人,还要抢你的夫人有本事去霍灵山找我”

白栖岭被她吵得头疼,一双眼恨恨看她,要将她吃了一般。花儿偏要吵他,在一边骂他骂个痛快。土匪们应当是要等人,留了两个人看着他们,其余人去到了外头。

夜深人静了,外面开始有响动。花儿凑到喽啰面前,问“兄弟,是不是山上来人了若是来人了您记得帮我美言几句”

那喽啰凑到窗上的窟窿向外看,的确是山上来人了 “这笔生意不亏,大哥肯定要赏。你小子“卖主”有功,待会儿我帮你美言几句。”

“是,是。”花儿在一边点头“那叶家小姐的事”

“包在我身上。”

小喽啰欢天喜地出门恭迎大哥,花儿则继续看着。马渐渐近了,坐在马上的那一人,腰间横挎一把大刀,看脸横肉,一副身子能装四个她。花儿仔细去看,直到看清那人的脸,心中哎呀一声。

那冰窟窿竟是没冻死他

竟是那一日在城外追杀她的人

他怎么就没死呢

她吓出一身冷汗,转身去找草灰往脸上涂,一边涂抹一边对白栖岭说“这乱世都各自保命,你若是好人,我害你定会良心不安;但你这人,心狠手辣,死有余辜。待会儿我再出卖你一次,是死是活看你本事了”

“你不是说酌情救我”白栖岭问她。

“您那能耐哪去了要我一个肩不能扛的救你,丢人不丢人你援兵呢”

说完又踢他一脚,而后转身出去。

那胖从马上跳下来,小喽啰忙上前邀功把这一日的事讲得无比惊险,大体意思是这商队各个武功高强,若不是他英勇,断然抓不到白栖岭。眼下那白栖岭被绑着,他们可以马上去找主子领赏。是一句都没提花儿。

花儿躲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起初以为他们是霍灵山山匪,谁知他二人后来竟说切莫叫霍灵山的人知晓了去,把白栖岭交出去,那些财物咱们留好。

她一头雾水,而后方明白有人打着霍灵山匪的名义在此劫掠,再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弄走。她整日在燕琢城里呆着哪晓得这世道险恶,问题是那白栖岭走南闯北究竟招惹了谁为何要生擒他

此事不简单,她还需小心行事。趁着那些土匪去验货,她回到屋内,在白栖岭旁边坐下。

那白栖岭倒是像一条好汉,没做出怕死的样子来。花儿小声对他说“二爷,我告诉你哦,外面的人不是霍灵山的。”她决定见风使舵,卖个人情给白栖岭,不然那胖万一认出她来,是一定会弄死她的。

“那一日您要我去看那闹鬼的茅屋,有人拿着大刀追砍我,差点要了我小命。”花儿手指指外头“那人竟然没死,眼下人就在外头。此事事关重大,那茅屋闹的什么鬼,恐怕只有他和您知晓了。”

花儿顿了顿,决定再多说几句“我知晓白二爷在找东西,跟我那一日救的人有关联。实话与白二爷说那人我后来见过。若咱们共同度过今日这关,您保证不伤我,还要给我一吊钱,那我就帮您去找那人。”

“酌情救我了”白栖岭扬眉看她。

花儿则嘿嘿一笑。

白栖岭心道什么妖魔鬼怪都敢与我谈条件了。

他闭着眼睛不理会花儿,要她独自着急,听她继续哄骗说服他“我瞧您是会点功夫的,那獬鹰也像是行伍之人。獬鹰,对了,獬鹰呢是也被绑了阿虺呢怎么也不见了太乱了都跑散了再不来你我就要死透了”

见白栖岭不为所动,心一横去解他绑手的布带子,把自己的主意说给他听“待会儿那胖屠夫若是认出了我,一定会杀了我,我会把他引到无人的地方,您伺机干掉他。咱们再去找白府的家丁们。”

花儿看起来一本正经,白栖岭是见到了她见风使舵的小人嘴脸了,比他强不了多少。眼下若不是那假土匪于她有害,她恐怕已经拿着他项上人头去换赏钱了。

有心试探她一下,她是真狼心狗肺啊想来平日里他欺负她,她小心眼全记下了,就等着找机会弄死他呢口蜜腹剑的狗奴才

“你钻钱眼子里了”白栖岭揪住她衣领子“差点坏我大事”

花儿心道这果然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就是要引这一股子余孽出来再干掉。

“学着吧”白栖岭将她提起,命令连带着吓唬“在我身旁不许动我去哪你跟去哪若有人背后放冷箭,你命贱给我挡着”而后抱一块大石头在胸前,二人藏于门口。

他话是那样说,当那小喽啰踢开门进来,花儿却见到白栖岭跳起来将石头砸到那小喽啰头上,那脑袋一瞬间被砸得稀巴烂,而白栖岭已快速抢来那喽啰的刀,拽起花儿杀了出去。

手起刀落,砍向人的脖子,鲜血四溅,他眼都不眨。有人去杀花儿这个软肋,他身一转将她丢到自己身后迎了上去。

花儿见他护她,她也要报答他,学他捡石头砸人,个子矮,原地试了几次才找到力道,再有人跟白栖岭厮杀,她跳起来死命将石头砸向那喽啰后脑,喽啰捂着脑袋倒了下去。白栖岭深深看她一眼,她说“不谢。”手还抖着。

她听那些江湖本子并不管用,怕仍是怕的。可站在白栖岭旁边又觉得这个煞神,阎王爷恐怕也拿他没有法子。他太恶了。大恶之人,天很难收。

外头杀进一群人来,花儿定睛一看,是獬鹰他们她眼尖,见到那胖屠夫上马跑了,指着大喊“跑了”

白栖岭使个眼色,放他走了。

“獬鹰,走。”白栖岭翻身上马,他有要事在身着实不能耽搁,花儿扯着他的马缰绳,死活不让他走。她大喊“除非你带我走,不然你就拖行死我”

她哪里受到过这等惊吓回头看向那片火光,那胖屠夫的脑子猛地滚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她尖叫一声,看向白栖岭,人筛糠似地抖“白二爷,我适才好歹救您一命”

“你捆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给您赔不是”花儿眼泪落下来“我错了、白二爷。我小孩脾性,逗您玩的。我阿婆七十岁了,还在家里等着我。您”

白栖岭哼一声,对獬鹰道“带她走”

獬鹰打马到他们跟前,扯着她衣领把她带上马“坐稳”打马而去。

夜里的风太大了,花儿坐在马上冷得直抖。她想不用等回燕琢城我就要冻死在路上了。獬鹰的盔甲又铬得她身体生疼,在他们停下饮马的时候,她摸到白栖岭面前。嘴唇乌青,头发蓬乱。一下子跌进他怀里,他顺手将她推坐在地“滚远点。”

“白二爷,我冷。”

“冷”白栖岭道“那你别坐马,自己跑。跑起来就不冷。”

花儿咬着牙道“我坐您的马行吗”

“你配吗”

“不配。”

“那你还说”

白栖岭转过脸去不看她,前面一片漆黑,他得抓紧赶路,不然就来不及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可不能耽搁。

再上路的时候他先上马,扯着花儿衣领把她也拽了上去,一个小东西窝在他身前,带起来毫不费力气。马在原地打转,花儿坐不稳吓得抓住他手腕。白栖岭揽住她腰将她拽回来,单手抓着马绳。临行前威胁她“不许叫喊、不许添麻烦,无论看到什么不许开口。不然就把你扔下喂狼。”

“好。”花儿点头。察觉他的手在她腰间有融融的暖意,终于不用冻死了,她想。她哪里有那许多心思,一心想活命罢了。但还是问白栖岭“阿虺呢”

“是不是告诉你不许问”

花儿忙收声。

“死不了。”白栖岭又道。

他没穿铠甲,比獬鹰要暖些。花儿管不得那些男女大防,在他的马跑起来的时候扯着他的披风围住自己,脸也顺带着埋了进去。

她如一只冻僵的鸟,披风外面疾风劲旅,她全然不想听,拼命往白栖岭胸前靠,就为了取暖。白栖岭一忍再忍,忍不了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花儿当没听见,手紧紧抓着缰绳,一动不动。她不知白栖岭待会儿要如何处置她,头脑中一直在转,欲想出一个两全法来。白栖岭的马跑得疯了一样,身姿却稳,她倚在那里取暖,真就渐渐暖了起来。

那马不知跑了多久,花儿将眼露出向外看,已经跑到了天光乍现。再往后,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前睡了。白栖岭发觉身前很重,扯开斗篷一看,那口蜜腹剑、两面刀的人已经睡了。

她胆敢睡觉

差点搅了他的大事、又差点害他没命,她竟还敢睡觉白栖岭起了一阵无名火,勒紧缰绳,大马前蹄翻起嘶鸣起来。花儿从梦中惊醒,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被白栖岭丢下马去

她摔得屁股生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白栖岭翻身下马,手捏着她腮帮子,用足了力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想在我白栖岭这里讨口饭吃,就要跟我一条心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我今日不杀你是我慈悲倘若下次你再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儿心里涌起无限委屈,她也来了气,用力拍打白栖岭的手背,见他不松手,便死命挣扎,最终一口咬在他虎口。牙齿穿透皮肉,将他的手咬出血来,而后丢开,向后退了几步。指着白栖岭斥骂“你若要别人与你一条心,你就不要先算计人你要我去那茅草屋差点没命,而你见死不救又要把我当保命钱送给霍灵山匪你不把我当人我就不把你当人今日你没死算你命大,我贱命一条,下次再算计你,让你死无全尸”

花儿气得发抖,眼睛瞪得溜圆,她的命不值钱,但好歹是条人命。是条人命就轮不到他摆弄

白栖岭被她气笑了,点头道“行、行,为了避免你他日害我,今日你这小命就到头了。我白栖岭不杀无辜之人,但你不全然无辜,你若是想给你阿婆带话,现在就说。”